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皮皮博客:重读《荷塘月色》
吴楚扶耒专业号 | 2016-2-20

我仍然记得当年学《荷塘月色》时,我带着怎样的反感和不屑。大段的环境描写虽然生动,但是让人昏昏欲睡。而且环境描写应该为中心服务,我反反复复读了许多遍还不知道中心是什么,朱自清到底想表达什么情感。他一会儿宁静一会儿又不宁静,我不禁怀疑他只是在犯文人的通病——为赋新词强说愁。

学了这篇课文有一段时间,我突然发现我无意识地在日记中写下了这些话,比如“这几天我颇不宁静”,“什么都可以想,什么都可以不想”。我渐渐意识到,虽然我厌烦这些句子,但它确实是经典,有着拨人心弦、引人共鸣的力量。

其实接触很多文学作品都是这样。一开始我读不懂,就觉得作者在一派胡言。而随着我读得越来越多,阅历也越来越丰富,我开始觉得他们说的越来越有道理。比如鲁迅,之前我也像大部分为考试所困的学生一样,怨恨他为什么要写那么艰深的文字,而现在我尝试去理解他,慢慢形成了自己对他的理解,虽然浅薄,却足以让他成为我最敬佩的作家之一。我再也不敢随意评判了,毕竟我懂得还太少,而且文章要反复读,很多事情都是,慢慢的,要以后才知道。

林贤治说,看风景不如看灵魂,因为看风景是一种逃离,看到最后都是看自己的灵魂。他是想强调灵魂的,但我从这句话里也读出了自然的重要。人住在人为的环境中,活着活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,给心灵裹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纸。生活在我们熟知的环境中,我们是察觉不到这一点的。看着妻拍闰儿,朱自清内心的不宁静无法排解;只有当他来到另一个世界,听着蝉声和蛙声,知道热闹是他们的,他什么都没有,作为一个旁观者而不是一个参与者时,他才能一层层撕开包住自己心灵的纸。思考是内心活动,最不受空间限制,但伟大的思考却常常发生在宁静的自然中,比如卢梭在瓦尔登湖,比如史铁生在地坛。尽管行动不便,家中有爱自己的亲人,周围有善良的邻里,史铁生仍一天天地摇了轮椅到地坛去,看古老的松树,掉漆的柱子,坍圮的围墙。只有在自然中,人才能摆脱了周围的喧嚣,得以独对内心。自然是伟大思考的引发剂,是人从世俗中逃离的容身之所,是人可以在上面哭诉的肩膀。

为什么去散个步心情一下就宁静了呢?是转移了注意力,还是产生了灵感解决了那个让人不宁静的事情呢?我想,可能兼而有之吧。

上个暑假我来到清华,想看看那片荷塘。让我失望的是,尽管正值夏季,我只在那片所谓的“荷塘”看到了乱石。我还记得我带着朝圣者的心态来到地坛,发现这园子并不像史铁生描绘得那么美,那么古色古香,似乎太疏于管理而略显荒凉,而远远的小提琴拉的《梁祝》更让人有一种黍离之悲。于是我懂了,永远不要闯入别人的灵魂栖居所。一是世事变迁,今天看到的景致跟当年可能大不一样,看了可能大失所望。二是灵魂栖居所是以真实的自然景色为依托,但它只存在于创造它的人的意识中,那里承载着他的梦幻与思考,正是这些才让风景如此动人,而这些我们是不可能在现实中看到的。三是朱自清有他的荷塘,史铁生有他的地坛,卢梭有他的瓦尔登湖,归有光有他的项脊轩,我们不可能在别人的心里照见自己的生命与灵魂。

在当时的笔记里,我看到这样一句话:荷塘月色是作者刻意描绘出来的世界,是只属于他自己的天地。当时我可能只是记下了老师说的话,直到今天我才似有所悟。在每个人的生命中,都有两个世界,一个是现实世界,另一个是他创造出来的、寄托他理想的世界。我们都会累,这时候我们就需要拥有从现实生活的片刻逃离。这逃离有时候是高歌一曲,有时候是一醉方休,有时候是一次提起包来就走的旅行。生活其实是两个世界的叠加,梦幻与现实,水乳交融。我们需要梦幻使我们打起精神,不被灰暗的现实打倒;我们也需要现实,使我们不至于丧失理智。梦幻与现实的微妙平衡,是需要好好把握的。

希望我也能拥有自己的那片荷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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